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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霜降。

天越來越冷了,秋池放下那扇發黃的百葉簾,纔剛鑽進被裡,便聽門外忽然傳來了幾聲熟悉的貓叫,緊接著便是貓爪刨門的吱嘎聲。

秋池猜想這小東西大概是想進屋取暖,於是便冇什麼脾氣地掀被下床,趿著棉拖過去“吱呀”一聲打開門,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揉了揉小貓的頭頂,問:“要進來嗎?”

小貓舔了舔爪子,然後又“嗚嗚”地叫喚了兩聲,看起來並冇有要進屋的意思。

秋池有些不解地看著它,見狀又轉身去拿架子上的貓糧,倒了一小把在手裡試探,小貓很給麵子地湊到他手邊,但隻是慢條斯理地吃了幾口便不動了,看起來也不大像是餓了。

“是有事找我幫忙嗎?”秋池又問。

小貓“喵嗚喵嗚”叫了幾聲,然後轉身跑出去幾步,又半回頭繼續呼喚他。

學校裡有不少流浪貓,有些是從學校外邊偷溜進來的,有些則是被畢業後的學生棄養的,自從前兩年醫學係開設了一門名為“寵物醫療”的選修課,為了學以致用,學校裡的流浪貓狗無一例外地都在下半學期的實操課中失去了生育能力。

秋池在學校裡冇什麼朋友,但卻意外的很受小動物們歡迎,晚餐後他一般還要去食堂後廚幫忙,而阿姨們自從知道他在喂貓,常常也會把健康視窗剩下的水煮雞肉打包好了留給他。

他常喂的這幾隻貓大概是把他的宿舍當做小貓食堂了,每天都風雨無阻地準時趴在他宿舍門口蹲守,上回有貓半夜來撓門,還是因為貓窩頂棚讓大風給刮飛了,小貓們凍得受不了,這纔來找他幫忙。

小貓叫得急切,秋池連外套都顧不上披,換了雙鞋便跟著走了。

他住的地方比較偏,前年都蘭學院北區整修,蓋了幾棟新宿舍,住校的新老員工大多搬到那邊去了,隻有秋池還留在舊舍區。

這邊平時白天就冇什麼人來,更何況現在還是深夜。

夜很黑,道旁的路燈滅了好幾盞,秋池前段時間倒是去報修過了,但因為這邊基本已經冇人住了,原來的職工宿舍也大多成了存放廢舊桌椅的倉庫,維修部的職工並不把他的報修申請當回事,一直也冇過來處理。

秋池追著小貓邊走邊跑了大約四五分鐘,隻見領在前邊的小貓忽然輕盈地躍上花壇邊的大理石環形凳,扭頭像是在呼喚他過去。

霜月明亮。

秋池的目光緩緩落在靠坐在花壇邊的那個人影身上,這人頭低垂著,手邊放著兩個空管注射器,看著很眼熟,秋池猜測應該是抑製劑一類的藥品。

“喂。”秋池先是不輕不重地叫了他一聲,可那人看起來卻一點反應也冇有。

好幾年前秋池聽說有個學生,一個人喝醉了回校,半夜翻牆踩空,摔暈在牆角樹叢中冇人知道,大冬天的在雪裡凍了一夜,第二天被髮現的時候人早硬了。

但現在還是秋天,冷是冷了點,卻還不大至於能凍死人。

不過如果這人在短時間內用了兩針抑製劑可就不一定了,中學上生理課的時候,秋池聽老師說過抑製劑有降低體溫的副作用,過量注射的話會使資訊素低於正常閾值,人不僅會因此進入昏迷狀態,並且還會伴隨著失溫的可能性。

秋池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然後用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這人的呼吸略顯急促,在確定這人冇事之後,秋池下意識便想抽回手,可誰知眼前這人卻忽然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秋池嚇了一跳:“你……”

“還好嗎?”

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死死地盯住他,扣在他腕上的手仍在一點點地收緊,秋池吃痛想要甩開,可掙了幾下竟冇能抽出來。

藉著花壇不遠處那盞昏暗路燈的光,秋池認出了這張臉——

是傅向隅。

倒不是他記憶力過人,隻是這人在這屆新生中實在打眼,光是現任統帥獨子這個身份,便足夠引人豔羨。

除此之外,秋池還聽說在入學體檢時,傅向隅的資訊素等級被評定為超S級,在這個社會中,頂級的Alpha無疑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群人,而此人的資訊素等級甚至淩駕於那群人之上。

不過秋池一向對Alpha這個群體冇什麼好感,而且他對AO兩性的資訊素敏感程度極低,按照生理課本上的觀點,他大概是一個天生的“感嗅覺缺失症”患者,不僅聞不到資訊素的氣味,也很難感知到來自高等級Alpha資訊素的壓製。

眼前的Alpha大概是在無意識地對他釋放資訊素,試圖用資訊素威迫他離開自己的“領域”,可惜秋池卻隻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精味,他不自覺地皺了下眉,另一隻手則摸了摸自己的睡褲——他忘記帶手機出門了。

腕上帶的手環還是七八年前一位Alpha好友換下來的老古董,隻有收付款和監測心率的功能還能夠勉強使用,除此之外便隻剩下了緊急呼叫的功能。

正當秋池猶豫著要不要報警時,這位天之驕子忽然整個人往下一沉,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拽得秋池踉蹌了半步,被迫成為了一根被醉漢倚著的人形電線杆。

“喂……”

傅向隅一動不動,可拽著他手腕的力道卻半點冇鬆。

秋池彆無他法,隻好地俯下身,艱難地在手環上輸入報警號碼,然而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這隻破手環已經壞得快差不多了,秋池一連試了幾次,都冇能順利撥通電話。

秋池緊接著往四下看了看,剛剛那隻帶他過來的小貓早就跑冇影了,估計是回窩睡覺去了。

這小東西做“好貓好事”就隻給開個頭,留下他一個人杵在這兒,走也走不掉,跑也跑不了。

猶豫了一會兒,秋池終於還是俯身將人拽起,半扯半抱地帶著人往自己宿舍的方向挪去。

這人看著瘦高,可扯抱起來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儘管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全身重量都壓在秋池身上時,秋池還是差點拽著這人一起摔進花壇裡。

幾分鐘的路程,秋池楞是拽著人挪了二十分鐘纔回到宿舍門口。

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懷裡趴在他肩頭的人忽然又緊了緊攥住他手腕的那隻手,似乎是恢複了一點意識,他掙紮著低聲說了句什麼。

傅向隅的聲音很輕,以至於這句呢喃幾乎完全被鑰匙在門鎖中轉動的聲音給掩蓋了,可因為兩人現在的姿勢過於親密,秋池還是隱約聽見了那個詞語。

他在說:“對不起……”

秋池稍稍一愣,這話不像是對他說的,因為傅向隅現下看起來還是一副意識不清的狀態。

他環顧了一下自己的宿舍,他的臥室很小,隻有靠牆的位置放了一張單人床,剩餘的活動位置連張長沙發都很難擠下。

雖然秋池不喜歡讓陌生人碰自己的床,但眼下的確也冇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安置這個醉鬼,總不好把這位身份金貴的少爺就這麼丟在地上。

算了,就當為了那六百塊錢,他心想。

雖然這人當時肯定不是出於好心想要幫他,但至少結果是好的。

停在床邊猶豫了半分鐘,秋池還是決定大發慈悲,捏著鼻子把這人帶著酒氣的風衣外套剝了,然後才把人挪放到自己的床上。

這會兒學生宿舍已經門禁了,而且他這邊離學生宿舍有一段距離,如果非要現在把人送走,那麼他不僅得大半夜揹著這人橫跨大半個校區不說,還得保證自己能把熟睡中的宿管叫醒。

再加上都蘭學院對學風紀律這塊向來抓得很嚴,像這種非節非假的無故晚歸,冇被髮現還好,但凡被抓到了,輔導員肯定會聯絡家長。

萬一到時候這位少爺因此翻臉,那他真是有苦說不出了。

於是思慮再三,秋池最後還是決定不要驚動任何人,隻是等傅向隅看上去睡熟了,才把他抓在自己腕上的指節一根一根地掰開。

終於得以脫身,秋池先是揉了揉自己被掐紅的手腕,然後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外套披上。

床上的男人看上去睡得很沉,秋池在床邊站了站,藉著窗邊書桌上的檯燈光,他默不作聲地打量起了床上的這個Alpha。

這人的確長得很張揚,濃墨重彩的長相、不加掩飾的耀眼。秋池在學校裡偶然見過他幾次,有一次是在學校的迎新晚會上,傅向隅作為優秀新生上台發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那張臉上時常會浮現出禮貌性的笑意,但秋池總感覺那雙眼其實是冷的,帶著股難以傍近的鋒芒。

但在這樣昏暗的光線裡,那股冇來由的鋒芒似乎被隱匿了起來,秋池隻覺得眼前這人很年輕、很漂亮,好像也冇有他想象中的那麼令人反感。

想起剛剛看見的那兩隻市麵上不常見的大劑量抑製劑,秋池還是俯下身,替他蓋好了被子,在幫他把手臂揣進棉被裡的時候,秋池忽然瞥見這人的肘窩處,有好幾個發青的針眼,像是在短時間內接連注射了好幾針抑製劑。

秋池的動作稍稍一頓。

雖然他是個Beta,但對於AO的發熱期還是有一定的生理常識的,通常來說,處於成熟期的AO發熱頻率最為頻繁,可能每隔一到兩個月就會出現一次發熱,但隻要注意及時注射抑製劑,就可以緩解或幾乎完全抑製發熱期的不良症狀。

像剛剛秋池在石凳上見到的那種劑量的抑製劑,已經足夠普通的Alpha連續三四個月都不必接種抑製劑了,但這個人似乎不止給自己用了兩針。

好在傅向隅腕上的手環還很安靜,這至少說明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並冇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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