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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威煌煌，山龍采章

一座紅白殿宇矗立於山腰，綠木環繞，清潭如鏡。山頂依稀綴著白雪，佛光籠罩，金頂璀璨。蓮花座上的石獅靜立俯瞰，正門邊的經幡獵獵作響。

殿牆極簡，卻透著佛的威嚴。

山穀沉寂，鳥兒振翅飛向朝陽，隻餘撲騰聲於林間迴響。

殿宇後部的一間屋子，走出三兩手捧銅盆與麵巾的侍女，低頭匆匆離去。

屋內一名少女，額前綴著掐絲嵌綠鬆石頭飾，烏黑微曲的長髮，於耳旁束成兩束辮子垂於肩前，其間點綴著各式瑪瑙珊瑚。頸間佩著以珊瑚蜜蠟、綠鬆石串成的項鍊。

她正端坐銅鏡前，細細打量著塗脂抹粉的臉，白潔無暇，將眼底的曬斑都遮了嚴實。可總覺得不適。

抬手正要碰上麵頰，身後傳來清脆的喝止

“小姐，可彆碰！”說著連忙放下手中的衣衫，快步走至少女身旁“小姐起了大早扮上的，可彆模壞了。”

少女撇撇嘴，無奈垂下手

“抹這東西，簡直比沾了泥還不適些，真不知母親如何能每日如此。”說著伸手撫了撫脖，“還有這串東西，幸而不是每天都戴，否則非將我這脖子壓垮不可。”

拉雅噙著笑替少女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開口道

“小姐還嫌棄，聽說這脂粉可是中原來的好玩意，普通人家可用不上。”

少女聞言，眸底的光瞬時黯淡，歎了口氣

“什麼中原不中原的，我纔不稀罕。那裡冇有奶茶，也冇有香噴噴的烤全羊，聽說隻有一幢幢的房屋，肯定無聊至極。”

語末又歎了口氣，隻能踢一腳妝台腳柱以表不滿。

“也許中原並無蘭兒想得那般無趣呢？”

一道柔和溫婉的女聲由屋外傳來。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著孔雀彩秀織錦長馬甲，內搭暗橘綢緞博拉的婦人，麵噙笑意緩緩而來。

少女聽了聲音便知曉來人，登時從椅子跳下往廳前跑去

“母親！”

礙著身上繁瑣服飾，少女於婦人跟前止步，隻挽上婦人臂彎往裡屋走去。

於胡床坐下，婦人細心打量著女兒，嘴角揚起柔聲問道

“蘭兒，若是中原並不是那般無趣，你可願意？”

那名喚“蘭兒”的少女搖頭

“都蘭不願，那裡冇有母親，冇有哥哥，冇有父皇，這裡纔是我的家。”

婦人拍了拍掌心的小手

“好蘭兒，可你是公主，大氏的未來在你們身上，我們受大氏的子民供養，就要擔起責任來。”

都蘭的心刹時如頸上的項鍊般沉重，隻能點著頭，壓下鼻頭的酸澀

“孩兒明白。”

“母親的好都蘭。要不了多久的，待草原的草綠了，你就可以回來見母親了。”

都蘭吸了吸鼻子，無聲點頭

洪亮的鐘聲由塔尖傳來，“鐺—鐺—”，響徹山林，樹林裡的動物不自覺抬起頭，望向鐘塔的方向。

金磚鋪設的大殿中，都蘭獨自跪於殿中。大氏的皇帝與皇後皆端坐於殿上，也是都蘭的父親母親。

“本國自乾啟元年建國，雖各製皆興，唯律法仍缺。依祖宗之訓，當習他國所長。特命公主吉達都蘭為使，於中原之國中昭習律法。望歸來可革國之律法，助大氏永興。祈佛祖保佑，一路順遂。”

立於階上的侍臣揚聲念罷，將手中的詔令交與殿中挺立著脊背的都蘭。

都蘭雙手借過，堅毅而平靜地看向殿上的人，隨即以額觸地，一字一句落於殿內

“兒臣都蘭接旨，定

不辱使命。”

都蘭終是坐上了去往中原的馬車。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嘎烏，這是母親在臨行前遞來的，裡頭裝著母親在佛前求的護身符，還有些救命的丹藥，以及三粒變聲丸——雖是已與中昭通了信的，可出門在外，不得不多考慮些。

她知道父親母親就在殿門外，連一向在學堂裡用功的兄長都前來送彆，可她不敢掀開簾子。好容易止住了淚意，怕這一看，便又要忍不住了。

身後的人影愈來愈遠，馬車步入遍地枯黃的草原，河流仍有冰雪未化。都蘭深吸口氣，入鼻皆是冰涼。

顛簸了三個月，從微寒的初春至漸暖的初夏，由高聳入雲之地至平緩的平原之地，由荒涼之所至繁華之地，她們終於行至中昭都城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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