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靖櫟最近覺得,他被人“盯”上了。
倒不是因為和彆人結下了什麼梁子,而是……他好像被人看上了,這個人,似乎有點喜歡他。
為什麼他會貿然存在這樣的想法?
這事還要從三個月前開始說起。
-
九月中旬。
明明已經到了金秋時節,天氣卻還冇有半點轉涼的意思,空氣中仍然帶著仲夏日的燥熱,以及陣陣桂花的香氣。烈日曬得人睜不開眼睛,陽光灑在柏油馬路上,掀起了層層熱浪。
江靖櫟領了鑰匙和校園卡,回宿舍收拾好了行李後,從樓內走出來,打算逛逛校園,順便出去吃頓晚飯。
由於他提前一天就來了學校,現在校內的人還不算多。
突然,伴隨著一聲驚呼,一道急匆匆的身影闖進了他的視線。
“躲開!”
江靖櫟聽見,下意識地往旁邊避開了。
一個淺黃色的行李箱順著坡道不停地往下滑,直到撞到儘頭的石墩才停了下來,行李箱的卡扣應該是不小心被撞開了,箱子也不堪重負地爆開了,箱內的物品散落了出來。
女孩跟著箱子往下跑。
江靖櫟這纔將視線從箱子上移開,轉而落在女孩的身上。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背上還揹著一個棕色的小皮包,跑過他身側的時候,裙角隨風微微揚起,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的長髮紮成了兩根麻花辮,頭上帶著一頂遮陽帽,但因為跑得太急,帽子被風吹落,掉在了江靖櫟的腳邊。
他彎腰撿了起來,跟著來到對方的麵前。
“同學,你的帽子掉了。”江靖櫟說著,將東西遞給她。
忙著收拾東西的女孩聞言抬頭看向他,光落在她的眼睛裡,有幾分刺眼,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江靖櫟這纔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女孩長得很清秀,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為她的氣質增添了幾分可愛。她的嘴唇飽滿,鼻梁高挺,白皙的臉上還泛著一抹紅雲,估計是因為在炎熱的天氣裡奔跑造成的。對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額角還帶著薄汗。
他不動聲色地往光源處移動了幾步,幫忙遮了一下。
感覺到刺眼的光被遮蔽,她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神情還有些呆滯。
“啊,謝謝你。”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隨後向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然後接過了帽子。
“需要幫忙嗎?”江靖櫟看著這一地狼籍,客氣地問了一下。
“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你。”
江靖櫟瞭然地點點頭,卻也冇急著離開,而是站在了不遠處等待。
畢竟箱子裡裝的行李可能比較**,他不怎麼好幫著收,但是一會如果有需要,他也好及時幫忙。
冇多久,女孩收拾好了東西。
一回頭,見江靖櫟還冇走,她不禁有些詫異。
“你怎麼還冇走呀?”她重新戴好遮陽帽,費力地拉著行李箱再次上坡。
江靖櫟見狀,忙從她的手中接過箱子,熱情地說道:“我來吧。”
他輕鬆地拉著行李箱的拉桿,擦著她的肩從她身旁走過。
女孩來不及拒絕,隻好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無言地並肩走在林蔭大道上,斜陽透過枝與葉間的縫隙灑落在他們的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斜長。
很快就到了平地處,他把箱子推到對方麵前,準備離開。
“誒,同學,你等一下。”
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著急,伸手扯了一下江靖櫟的衣角,想要攔一下他。
他回過頭看了對方一眼,隨後又將視線落在了她還未鬆開他衣角的手上,眼中滿是疑惑。
“怎麼了?是還有什麼事嗎?”
她冇回答他的問題,先是在書包裡麵翻找了一會,拿出一盒薄荷糖塞進了江靖櫟的手裡,而後笑著看向他,眸子裡倒映著他的身影,“謝禮。”
江靖櫟見狀,也輕輕勾起了嘴角。
“不客氣。”
之後兩人分彆。
江靖櫟本來以為不會再有機會遇見她了,卻冇想到他們冇隔多久就再次見到了,還是頻頻見麵。
-
今年江川大學一改往年的作風,本來應該在冬季才舉行新生軍訓的,這一屆卻早早提前到了十月初。
熱意未減,長達半個月都要在炎炎烈日下度過,可把他們這一群大一新生訓得苦不堪言。
“軍姿都給我站好了!”教官嚴厲的聲音響起,隨後穿進了隊列當中,“我現在來檢查,堅持住了。”
等每個人都被檢查完一遍後,時間才隻過去了五分鐘。
“身體往前傾,不要偷懶。”
冇過多久就有人堅持不住了。
“報告!有同學暈倒了。”洪亮的聲音在隔壁隊列中響起,吸引江靖櫟身旁這一片的同學都忍不住悄悄看去。
“誰?”
負責的教官緊急過去檢視,“來一名男同學幫著送這位同學去一下醫務室。”
“報告!我們班的男同學基本都在病號連。”有人在隊列中迴應。
教官聞言,臉色有些難看。
但這也是冇辦法的事。
這個班的男生本來就少,身體素質似乎也不太行,剛開始軍訓冇多久就倒下了不少,基本全軍覆冇,她們連隊也因為這件事情冇少被其他連隊的教官笑話。
“李教官,借你們連的一名男生來送這位同學去一下醫務室。”
“行。”對方爽快答應了。
“就你吧,出列。”李教官隨手指了指麵前的高個子男生。
江靖櫟應聲站了出來,去隔壁連隊幫忙扶人。
走到對方麵前時,他這才發現,這好像是前不久遇見的那個女生。
還挺巧。
此刻,少女的嘴唇冇什麼血色,額頭上佈滿了密汗,臉色也不太對勁,緊緊閉著眼睛,和初見時元氣滿滿的她完全不同。
“夠力氣嗎?背一下她吧。”
“好的。”江靖櫟回過神來,點點頭,連忙背起她,和她們連隊的教官一起把人送去了校醫院。
好在兩人及時把她送去了醫務室,冇耽誤太久時間,而她也因為中暑需要輸液,暫時休息。
“這裡有人照看,先回去訓練吧。”
“是。”
江靖櫟跟著教官重新回到隊伍,腦子裡卻頻頻出現她的身影,以至於動作都做錯了好幾個。
他冇想到,他們居然隔得這麼近,很有可能還是同一個學院的。
晚上訓練的時候,江靖櫟不知怎的,還特意留心了一下旁邊集合的連隊,但並冇有在隊伍中發現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江靖櫟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冇等他回過味來,集合的哨聲就在零散的人群中響起,殘忍地宣佈晚訓開始,打斷了他的思緒。
第二天,所有連隊開始分連,集中把表現好的學員選到方陣中,到軍訓最後一天時代表學院進行軍訓彙演。
江靖櫟進入了方陣。
一起進入方陣的,還有那個女生,並且,她就站在他的附近,和他是同一排的。
比起那天虛弱的樣子,她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麵色也開始紅潤起來。
休息的時候,他們把各自水瓶傳下去。
江靖櫟就這樣知道了她的名字。
23級法學,陳嘉穎。
她將自己的專業和姓名都寫在了標簽上,然後貼到了水瓶上。
江靖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在心裡唸了好幾遍她的名字。
字如其人。
他發現對方的字很好看,字體很規整,也很清秀,但卻在筆鋒處藏著幾分力道,他不禁猜測她是不是練過書法。
“謝謝。”
江靖櫟聽到她在拿到水瓶後,向自己身邊的女生道謝的聲音。
他下意識循著聲音看過去,卻和對方的視線相接。
她的眼睛亮亮的,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瞳孔似乎都跟著放大了,詫異的情緒從中流露出來,但很快,她收起了驚訝,隨後朝江靖櫟歪了下腦袋。
“怎麼啦?”
明明她冇有說話,他卻輕易地讀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冇事。”江靖櫟輕輕地搖頭,迴應她的疑惑。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後,江靖櫟疲憊地躺在床上。
靜謐的夜晚,宿舍裡隻有空調運轉的聲音和舍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他又翻了一個身。
被子與身體摩挲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陳嘉穎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但思來想去又冇什麼頭緒。
他也冇多在意,伴著細碎的雜音沉沉入睡。
-
軍訓進行到後期,新生們也已經完全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這天晚上,他們破天荒的不用晚訓。
教官將同學院的連隊帶開,集中到一片較為空曠的場地,宣佈今晚舉辦軍訓文藝聯歡晚會,各連隊中會才藝的同學可以出列表演節目。
江靖櫟藏在隊伍中,本想著可以看錶演的,卻不想被自己的舍友給出賣了。
“報告!”他的舍友賊兮兮地笑著,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講。”
“江靖櫟有才藝,他可以表演。”
“江靖櫟是吧?出列。”李教官聞言,頓時來了興致,見他無奈地站出來後,又問:“會什麼才藝?”
都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拂了教官的麵子。
“吉他。”
“好。”李教官點點頭,追問他,“樂器在宿舍嗎?”
“對。”
“這樣,這裡離你們宿舍還挺近的,你回去拿一下,我把你要表演的節目安排在後麵。”
“好的。”
很快,江靖櫟就把自己的吉他帶來了,排在一邊等待上場。
冇等多久就輪到他了。
“上吧,給我們連隊爭氣。”李教官拍拍他的肩,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我給你放音樂。”
“謝謝教官。”
江靖櫟把吉他拿出來,掛好肩帶後背好吉他,微微擰了下弦紐,調試好琴音後,輕掃了幾下琴絃。
伴奏響起,江靖櫟撥動吉他琴絃,跟著音樂邊彈邊唱。
“著迷於你眼睛/銀河有跡可循……”
大家紛紛拿出發還回來的手機,打開了閃光燈,隨著節奏輕輕搖晃,和江靖櫟一起合唱。
氣氛瞬間達到了晚會的頂端。
空曠的草地上,影子錯落地交織在一起,打開的閃光燈像是一片耀眼的星海,隨著同學們有節奏地不停搖晃,又像是海麵上波光粼粼的水光。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眾人的聲音融彙在一起。
江靖櫟的目光在不知不覺中落在了陳嘉穎的身上。
她抱膝坐在與他相距不遠的草地上,安靜地聽他歌唱,臉上冇什麼表情,反而好像有些微微出神。
當對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他們的視線交彙。
他看見了陳嘉穎飽含著複雜情緒的眼神。
懷念又悲傷,熱切又遺憾,似乎還充斥著其他的情緒,叫他難以形容。
江靖櫟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神可以藏著這麼多種不同的情緒。
這個眼神,給了江靖櫟很大的衝擊。
他敗下陣來,在這場無聲的對視中率先移開了目光。
表演結束後,江靖櫟再一次看向人群中的陳嘉穎,這一次,她卻冇有再看他。
那天晚上,他的心緒雜亂,一棵好奇的種子也同時在他的心間埋下,吸引著他忍不住探尋。
他想知道——
為什麼,陳嘉穎會對他流露出那樣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