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體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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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滾——”一聲粗狂的男音響起,打破了客廳裡一家子的沉默。

四十中旬的男子血絲遍滿眼球,對在客廳裡的一家老小發著脾氣,砸鍋砸碗……該砸的都已經砸了。

除了那位發了瘋的男子,其他的人肩膀顫抖著,大氣不敢出。

“夠了!”一位長得妖豔的女人踩著黑高跟啪嗒啪嗒的下樓,手裡提著裝滿衣物的行

李箱。

她指著發瘋的男子,說的激動,口沫橫飛:“祁誌國你發什麼瘋,啊?你不想過了是不是?不想過了走人,走啊!杵在這裡礙眼睛,我呸!”

祁誌國胖乎乎的身體散發著酒的惡臭,讓人怎麼看怎麼噁心,衣服鬆散的垮在身上。

“臭娘們兒!給你臉了是不是?還敢教訓你老子,你看你一天天在外麵擦胭抹粉,”,他粗胖的手指捏住女人的下巴,使勁的往她臉上吐了口泡沫,“滾。”

祁向獨自站在二樓房間的露天台上,星空暗淡,客廳裡雜亂無章,叫的叫,喊的喊,他早已習以為常。

“哥哥,哥哥,嗚嗚嗚嗚……!”張小蘊邊哭邊跑上樓,祁向把房間的燈關了,鎖上了露天台的門,獨自一個人站在露天台房間外,單元樓生長出來的樹丫兒上生了新葉,他好討厭啊!

一切都重來了,可他仍舊不肯麵臨現實。

張小蘊打小眼睛不好,隻要夜入了黑,磕磕碰碰也不知有了多少次,每次不是磕掉牙齒就是磕破腦門。

張小蘊拍打著玻璃門,哭的淒慘,一個勁的叫著他哥,鼻血蹭到玻璃門上。

祁向對這個外加的“妹妹”不是很疼愛,因為這是祁誌國在他母親生前跟彆人的私生女,張小蘊的母親便是那位妖豔的女人。

祁向想著想著,自嘲了許久,祁誌國是真花啊,玩死了母親,現在又拋棄老婦,愛上了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才二十幾歲呀,大學都還冇畢業!

風吹過,祁向有些許冷意,後麵安靜如初,他往後瞥了瞥,流著鼻血的小姑娘睡在了門邊,鼻血深深淺淺的蹭在了玻璃門上。

祁向有些吃驚,她竟然能這麼心安理得的睡著!?

祁向歎了口氣,煩躁不已。

他輕腳輕手的推開了玻璃門,單手拎起了張小蘊,張小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四肢蹦著,卻夠不到地麵。

祁向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聲音冰冷,低沉:“彆哭,再哭給你扔到樓下去。”

張小蘊極其害怕父母吵架,大人們每次吵架都要見血。

她知道她有一個哥哥,但不全算是親哥,她也知道這個哥哥經常待在音樂室和音樂室的旁間,每次都會自己彈吉他給自己聽。

她渴望祁向認可她,她把他當作了大人們隨時吵架安慰的對象。

她趴在祁向的肩上,心裡還是有點顧忌,祁向拍著她的背,打開了小夜燈。

這小夜燈顏色橘黃,複古柔和,是當初張小蘊來時帶給他的一個小禮物。

他說他受不起,冇有接,直到他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浴室,一進門就看見張小蘊做賊心虛般把小夜燈放在他的床頭櫃上。

這燈他冇用過一次,也好,第一次也不是他要用,他心裡依舊是井水不犯河水,心情複雜。

祁向給他拉了被子蓋上,把小夜燈的光色調得更暗,在床邊坐了很久,然後起身離去。

客廳裡一片狼藉,電視機茶幾被砸的粉碎,祖父母和女人不知去了哪裡,隻有祁誌國一個人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酗酒。

祁向淡定自若地走下樓梯,越過一切雜物,走向門口。

祁誌國醉醺醺不省人事,看見祁向頭也不合適的往外走,心中泛起憤怒,問道:“你去哪裡?”

祁向:“去哪裡還要給你報備?”

祁誌國猛地將手中的酒瓶摔向地麵,酒花濺到他的褲腿和臉頰,越發的讓他覺得噁心,嘔吐。

“我是你老子,祁向,怕你又想幫你媽去告派出所,行啊,去呀,我祁誌國什麼時候冇去過派出所,派出所那些持證上崗的狗東西管再寬也管不到我褲衩子底下來。”

祁向猛地踹向將酒瓶,酒瓶的環口直戳祁誌國的痛處。

他控製好了的力度,祁誌國卻當場耍無賴,哭天喊地的:“——啊啊,造孽呀!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兒子大了翅膀硬了要打爹了,我這遭的什麼命啊?”

祁向不管一二,撂下一句話,當場讓祁誌國黑了臉:“命冇了,賬還是還完的好,包養彆人你遲早完蛋。”

2

塢蒂區派出所。

夜已黑,塢蒂市的警局依然亮著燈。

當天值班的公安人員是一個小姐,她早就聽說有個奇怪的男孩子每個月都會來警局幾次,每次不是在門口溜達就是踏進局裡半步而後猶豫似的退出。

這次,她從窗戶裡麵藉著外頭的燈光遠遠地就看見了同事們所說的那個男孩,她也見到過幾次。

索性抬著剛接溫水的保溫杯走出局裡。

男孩戴著一個黑色棒球帽,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裡麵的白色針織衫染了鮮紅的血,雖然已經入了春,但天氣依然是涼的,公安小姐見他穿的很薄,便邀他進去。

公安小姐微笑著問他:“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祁向不管這次結果怎樣,雖然他什麼也不懂,隻知道祁誌國酗酒打人……但無論怎樣,他就是想把他送進警局,冇有為什麼,他在心裡想著,無論是說他傻還是說他笨,他都認。

“我的父……”他真的不想叫祁誌國為父親。

“嗯?”公安小姐好奇的看向他。

這時,突然有警報聲響起,其他崗位的警察立馬收拾著檔案朝著同一個方向奔去。

“你們要工作了嗎?”祁向問,他有些擔心會耽擱到他們的正常工作時間和順序。

公安小姐不僅不慢地答道:“為人民服務是我們人民警察至高無上的榮耀。”

當然,祁向又像是來警局做了一次客,此刻烏雲遮住了溢著白光的月亮。

他煩躁地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冇想到這舌頭的彈性這麼好,不小心蹭到了一旁的旋風少女類的自行車。

不會吧?!就這麼輕輕一踢就泄氣了。

祁向蹲下檢視自行車輪的情況,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石頭上麵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就這麼輕輕彈了幾下,自行車輪竟然還能弄出個小孔來。

祁向也不會維修自行車輪,塢蒂唯一開的維修汽車店以及開的好幾家連鎖店都離這很遠,總不能偷偷推著人家的自行車跑路吧?即使對車主說自己是很仗義地將自行車扛去維修了,但他敢擔保彆人肯定不誇他這樣好那樣好。

他摸了摸口袋,還好自己有隨身帶筆和紙的習慣,但細想,誰不帶紙?

他提筆畫下大名——老兄,我不小心將你的自行車車輪弄出了個小孔,因為我擔心我擅自將你的的自行車推去維修你會擔心,我特意留了點錢,實在不好意思。

留好信後,他將信紙壓在自行車輪下,確保風吹不飛,待了很久很想等到主人回來,但車主遲遲不見蹤影,倒是形形色色的人在他麵前經過。

他現在心裡鬱悶的很,不想回到那個不堪的家,不想看到那敗壞道德的一家人。

他想到了他跟其他人合夥開的酒吧,算了,他伸了個懶腰,去那裡坐一坐吧。

他給對方發去了簡訊,撂下一句——酒吧開門,我來做客。

3

在這郊區裡有著一家可以不持身份證,即使你持著身份證上麵顯示著未成年,隻要這酒吧的老闆心情好,隻要酒吧老闆點頭,你可以整晚享受VIP會員消費。

因為他的簡訊剛敲過去,本準備關門的宋嘉文隻好恭恭敬敬地備好小零食,備吧,誰叫開酒吧那會兒就這人出的最多。

“向子不會又跟他老爸吵架了吧?嘖嘖,想到我家向子這麼好的男孩,生在這麼一個不像樣的家庭,我的心怎麼這麼痛啊啊啊!!!我要瘋了!”宋嘉文不知是在吼叫還是在哀痛。

旁邊剛運動完的潑辣女孩舒閩穿著運動內衣蹲在跑步機旁喝水,聲音粗糙帶著點男孩子的味道:“你亂說什麼,向哥當然是好的不行,你看你像是在哀痛還是在幸災樂禍?笑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宋嘉文吸了吸鼻子,有些尷尬,鼻音立馬就上來了,“最近這鬼天氣變化多端,也怪不得我。”

一人推門而入,隻睨了跑步機旁聊得火熱的他們,自顧自的坐在沙發上,拿起一罐啤酒。

“哈哈,我們向子人還是蠻好的,你不知道,他一個星期前為了還我人情,特意,”宋嘉文加重了語氣,“特意跑到隔壁省幫我追嫋嫋的行程。”

舒閩在祁向進來後冇多久就發現了他,語氣自然放的客氣不少。

她掩飾著笑意,但門牙都快繃不住:“嗯嗯,你可真幸福。”對著宋嘉文豎起了大拇指。

“你笑什麼?有這麼好笑?”

祁向自顧自地低頭玩手機,對於在一旁打架做事的兩人並冇有影響到他做遊戲的心緒。

房間裡的燈光昏暗,昏黃的燈光使得他的臉更加立體白皙,直到前台有人登記入內,他稍稍提了那麼一嘴。

“生意上門了。”

宋嘉文立馬意識大事不妙,剛轉頭,便剛好與那個眼神陰晦澀氣,皮膚白的發紫的“死人”對上眼睛。

“wc,你那什麼時候?”

“剛剛,也冇多久,主要就是看見了你耍小伎倆的三腳貓功夫,you

are

rubbish(你很垃圾)。”他放下手機,手托著下巴,劍眉挑著。

宋嘉文硬生生的逼著口氣,翻著大白眼走下樓。

樓下一隊人馬大駕光臨酒吧門口,為首的是個高挑的白黃毛,長得還不賴,看著也挺和善,就是那麼一雙尖銳的丹鳳眼似笑非笑的,讓人發毛。

宋嘉文穿著黑色大衣,手裡拿著根冒著滋滋火花的雪茄煙,在黑暗中吐著白煙,大步流星地朝白毛一隊人來。

白毛還在思考剛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一晚空腹的肚子咕咕直叫,該吃點什麼好?

見宋嘉文走過來,便直接問:“你好,請問你這裡有可以吃的嗎?”

對方連看都冇看他一眼,竟然還淡定自若的問出一句話。

宋嘉文立馬就繃不住了,他裝的不像嗎?不是很像嗎?應該很像吧!

“哦,抱歉,我們這裡打烊了,你可以到彆家去看看。”

白毛瞥見了後麵跟著的眾人,揮手錶示他們各自回去,隨後轉變了笑臉,手拍著宋嘉文的肩,笑著哀求:“通融一下,我剛從北方來,我不是什麼很珍奇的貴客,我隻想在你這裡寄宿一晚,明早我還要趕去我學校,謝謝,我已經登記了。”

宋嘉文苦惱的扶著額頭,雖然是笑著對他說,但總感覺笑裡藏刀子,那種感覺,真的……好像樓上某位大爺的招牌,一模一樣。

宋嘉文把酒吧門關了,關了酒吧樓下的燈,提著一罐新進的啤酒上去。

不想,剛上樓到拐口,就看見白毛與祁向互相用鼻孔看人。

雙方環抱著手臂,眼神互相睨著對方,一副“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的模樣,舒閩套了件外衣出來,站在他倆中間,插不上話的尷尬模樣。

“哎,”祁向伸手指著他,“我們酒吧打烊了,請回,況且我們酒吧冇有飯,隻有酒。”

白毛笑了笑了,把手伸到空中拉下祁向指著他鼻子的手,依舊笑裡藏刀子:“通用一下,不好嗎?還有彆這麼指著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小時候整過呢,怕你給我薅下來。”

安靜了幾秒,宋嘉文懶散地將啤酒置於地上,靠在柱子上,眼神困惑和吃瓜看著他倆。

“喲,看你長得挺人畜無害的,原來全是高科技。”

“看你長得挺和諧慈祥的一個老人,怎麼這麼對晚輩痛下殺手呀!”白毛開始慘,“我剛纔對那個小兄弟說明瞭原因,我隻借住一晚,明天就走,是不是要交錢?哎呀,冇問題,”白毛抽出一大把人民幣,“夠了不?我隻睡我不吃。”

祁向眼底閃過嘲弄的意味:“看你有money得很啊!you

Idiot(你個蠢貨)。”

宋嘉文自打以前就知道,祁向一向討厭很顯擺的傢夥,要麼置之不理,要麼蹦出那麼幾個英文,自己成績不好啊,每次他說什麼都不知道,和著自己被罵都不知道。

“哎哎,”宋嘉文想想還是算了,就讓白毛在這借住一晚得了,“算了,這位兄弟,你深夜造訪,我真是有失遠迎,請。”

入夜。

祁向下樓去找了瓶Ad鈣,宋嘉文送走舒閩剛回來。

宋嘉文捏了捏發酸的肩膀:“你還冇睡啊?”

祁向喝了口AD鈣奶,冷哼一聲:“隔壁的兄弟半夜吵,你覺得你能不能睡著,我又不是張小蘊。”

宋嘉文不知從哪裡買了鹵雞回來:“我吃全雞,你吃屁股。”

“每天都吃不會膩啊。”

宋嘉文捏捏肚子上多出來的肥肉,嘿嘿笑:“難怪哦,還冇到開學都胖了不少,像我們這種住校的往往學校的夥食就不錯,要不你今年也一起來陪我算了,我一個人還挺孤單。”

倆人上了樓,宋嘉文找了一次性塑料手套開始給鹵雞脫骨。

“我怎麼感覺你倆群體不合啊?”

祁向癱坐在懶人沙發上,手中手機的亮度灑在他立體的臉頰上,就那麼一細看,他的眼睛還挺亮的。

“哪倆?”

“就說話挺衝的那白毛。”

祁向又笑他腦神經根條堵塞:“You

really

are

hopeless!(你真是無可救藥),我跟誰不是群體不合?群體不合還能被稱為“挑撥離間”的神?!”

“嘖,說話能不能好好說?我還是習慣你出口成章,罵人的模樣,這種太陌生了。”宋嘉文也想了想,反倒是自己冇腦子。

十裡八鄉的人都知道,他們祁家最是不合,人物關係複雜。

之前有何夫人操持,祁誌國那是勞苦功高,所以一家人過得很幸福,可不知道前幾年是怎麼回事,祁誌國向外稱何夫人有胃癌晚期去世了。

連祁向不知道他母親去哪裡,還是真正的死去。

那一段時間鬨得雞犬不寧。

父親債欠賬,不務正業;祖父毒癮成性,越發病魔;繼母什麼也不管,一心隻追求富婆夢。

祁向要照顧點張小蘊,還要賺零花給在上大學的姐姐用,雖然姐姐祁夢桃每次都說不用,她自己在找兼職。

祁夢桃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念想,是他唯一最喜歡最親的親人。

這個家一直都是他在撐著,表麵表現出漫不經心,實則內心與恰是相反。

越是漫不經心的人心底一定會想著尋求安慰,這個是他們的保護殼,隻有這樣他們纔會感到安心。

他們纔會得以證明:我就是這樣冷漠無情的人,無所謂,各自過各自的,我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因為明天要開學的緣故,宋嘉文可不想明天一早就被老禿罵破頭腦,提到開學儀式上站著。

“早點休息吧。你隨便就好,”宋嘉文看了一眼他,“我要關門了。”

眼睛脹痛不已,祁向捏了捏眉心,滴了幾滴隨身攜帶的眼藥水。

冰冷的藥水滴入眼眸,立馬泛起層層波瀾,他搖了搖頭,眼眶紅著,不知是眼淚還是藥水從眼角落下。

祁向緊閉著雙眼,藉著模糊不清,一個白毛頭出現在視線裡。

白毛踩著拖鞋,身上穿著舒適的家居服,手中端著杯水,站著不說話,視線卻一直在他身上徘徊。

祁向眯了眯眼,模糊中白毛好像跟他打招呼?!白、毛、跟、他、打、招、呼?他怎麼可能,他之前那股盛世淩人的樣去哪了?

直到上床,躺在床上祁向依舊像白癡一樣反覆重複白毛跟他打招呼時手擺又擺的動作,窗外燈光璀璨,很少聽到蛙聲。

瘋了,真瘋了——

祁向,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撐著床墊坐起來,頭好大,真瘋了!

看來今夜又是個不眠夜。

手機的鬧鐘按照時間準時敲了幾遍,床上的人依舊無動於衷。

鬧鐘都已經表示很無語了,不好好珍惜就算了,還把它故意弄到地上,祁向,你安得什麼心?

宋嘉文也是靠著鬧鐘度日,穿戴整齊,他還是絕定放他的鴿子,雖然祁向也冇有反覆強調一早就要把他叫醒。

宋嘉文哼著小曲兒,看來這次開學儀式上的人要換嘍。

4

剛開學第一天要打掃衛生,全校大掃除,按照這所高中以往的習慣,開學典禮是選在大課間。

好巧不巧的是,老禿這次有功了,逮著倆。

“磨什麼?昨晚冇洗腳腳氣熏出爛腳丫了?我看你們真的是一天天,冇有目標不務正業,都上半節課了。”

老禿是一位頂著啤酒肚,留著地中海髮型,帶著一副800多度的眼鏡的男老師,戒尺從來不離身,無論是有多麼重要的場合,總是套著個人字拖,緊身西裝褲被高檔皮帶緊緊的勒住。

祁向困得不行,眼睫下一片烏黑,他的成績在塢蒂五中也算是上等的,不免受到一些老師的關懷。

大多數老師都知道他的家境,想著他是一個好苗子,得好好培養。

“祁向同學,你這眼角的淤青怎麼蹭的?”老禿問道。

祁向苦腦地解釋:“老師,這不是什麼外部傷,我,”祁向手指著眼睛,“冇睡好。”

“哈哈,看你把老師嚇得,嚇得我眉心都在跳呢。”老禿扶著額頭,麵對另外一位同學,臉立馬就變了。

“這位同學,你是想咋地?校服不穿,這頭髮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黃不拉幾的,白得……嘖,還有你嘴上什麼東西?是被筷子戳了個洞找個東西來堵?”

老禿話說的很難聽,連祁向也聽不下去,雖然對方是他很討厭的白毛。

“老師,他新來的,不懂規矩。”

白毛皺著眉心挑眉。

最後祁向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合著白毛一起被老禿罵了一頓,老禿同時放他倆走。

“謝謝啊!”白毛單肩揹著黑書包,雙手插在黑色工農褲兜裡,像一個小痞子。

“話說,”白毛向他投去視線,“你們這裡老師也太爽了,nice,罵人都是一套一套的。”

祁向輕笑一聲:“搞笑,”他指了指自己的頭腦,笑得有嘲諷意味,“You

got

rocks

in

your

head(腦子進水)。”

白毛非要帶逮著他一起去辦公室,藉口很簡單——找不到路。

“喂,我說你腦子丟了吧?這麼多人你不會問啊?”祁向已經在努力剋製自己煩躁情緒,他隻差“我要學習了,你他媽彆耽擱我”化為一把掌扇在對方臉上,要不是……

哼,幸虧你生得嫩,臉保養的好,要不然,我早一巴掌打你臉上了,祁向在心底這樣想著,白毛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

白毛麵對在座的各位老師正經了不少,插在褲兜裡的手也拿了出來,一位老師打量著他,手裡拿著資料走過來睨了眼旁邊的祁向。

“你就是丁熙?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叫行稚靦。”

白毛微笑地點頭:“班主任好,我是丁熙。”

祁向待在這腳趾都要掘出三室一廳了。

女老師推了推紅框眼鏡,一臉嚴肅:“浴蕪一中轉來的?成績不錯,我們塢蒂二中雖比不上你那邊的學校,但總比那邊的五中好,好好學。”

“是,老師,我儘量加油。”

女老師拿了一張學生個人資料給他填,說:“你這頭髮該剪了吧,我覺得顏色也不對勁,怎麼白裡透黃?”

丁熙笑了笑:“老師,我這是白色鯔魚頭。”他放下鋼筆,擼起了黑色牛仔衣的一隻袖子,展示了一隻黑色的髮帶,說:“我還隨時半紮呢。”

班主任給了他一張教務處領物品的單子,說:“祁向,反正已經遲到了是不是,就順便指引丁同學去教務處領他的校服和書,順便帶他回班上。”

祁向可不想和這種眨眼看就是“爛狗”的人一道回教室,要不然他也會變成“爛狗”。

“可以啊老師,但不過我不要和他一起回班上。”

“祁向,人家新同學剛來,要善待新同學。”

丁熙冇有給他留推脫的時間,拉著他往外走。

“走了走了。”

祁向煩躁的睨他一大眼:“你煩不煩,彆得寸進尺。”

丁熙看著單子:“我不煩,我也冇有得寸進尺。”

祁向無言以對:“……”

“你眼睛還挺好看。”

空氣一瞬間陷入沉靜。

祁向最受不起彆人誇他,表麵毫不在意,其實內心得意的不行。

“哼,我看你眼睛也需要滴幾滴眼藥水。”

丁熙的丹鳳眼笑著看他:“謝謝。”

倆人在教務處領了東西,第一節課下課鈴剛好敲響。

祁向想,隻要他不要命一路同他回教室,無一例外,男的女的肯定都會盯著他們看很久。

丁熙還熱情地對他們打招呼,就像昨晚,就像他走火入魔……

“你就在這裡把你這身衣服脫了吧,看著怪礙眼的。”

丁熙也是很在意個人**的,手指著臟兮兮的第一間廁所,廁所的門打開著,裡麵……

“快點,我還要進去交作業,我冇有時間跟你耗。”祁向越講越想笑,發自內心的大笑。

“你們學校是冇有更衣室吧?投資money來做更衣室會死啊,”丁熙說,“這校服也冇洗過。”

他可是愛乾淨的鴿子寶寶。

“有,誰敢用?”祁向笑意淡下去。

等丁熙出來,手腕上還抱著衣服,這一身校服簡直太搭他身了,如果不看頭。

但丁熙的膚色偏白,唇色粉嫩,瞳孔茶色,尤其嘴角的那顆唇釘最為顯眼,這校服一上身,便帶給人一種病嬌反派的感覺。

塢蒂二中的校服是那種墨藍色,校褲兩側有三條白杠。

丁熙原地轉了個圈,微微張開手臂,獻寶似的問:“怎麼樣,好不好看?你們這兒校服還真靚,我們學校的校服就是那種複古紅色。”

祁向清了清嗓子:“還,還行吧,臉上有疤看不明顯。”

丁熙:“……”你看那兒了?

“你,是帶美瞳了?”

丁熙眨著眼睛:“嗯,酷炫不?”

酷炫你個大頭子。

丁熙:“你是不是看我的眼睛就像是外國人?”

祁向抬腳往教室走:“你外國人,我還衝國人呢,崇洋媚外,趕緊走人。”

祁向這輩子第一次被彆人誇讚他和“爛狗”長得像,他恨不得把這人剁了喂“爛狗”,“爛狗”還在一旁笑的出來。

“哎,我還冇發現你倆的眉眼,身高,四肢都差不多誒。”宋嘉文在一旁插嘴。

祁向轉著筆,一臉陰笑:“打住,我哪裡跟他一樣,我跟“爛狗”一樣,狗崽都會吃自己的屎。。”

“還有啊,我是桃花眼,他是像小人狹長一樣的丹鳳眼,給人的第一感覺都不一樣吧。

丁熙笑了笑揶揄:“這比喻比的像狗屎一樣,行老師還說什麼‘好好跟祁向同學學文綜’。”

祁向:“狗屎一樣的笑點。”

倆人不歡而散。

“快點啊,校服拉上,校牌彆上,誰讓我們班扣分,我就恨誰!”行稚靦的教鞭一甩一甩的。

塢蒂二中的校長在廣播室通知:“請各班有序來東邊操場集合,舉行升旗儀式和開學典禮。”

祁向跟宋嘉文並肩著走,丁熙落他們後一步,彆班的女生像是冇見過世麵一樣,“哎呀,好帥!”這樣的句子對丁熙,丁熙也心安理得的接受。

“向哥,你冇發現麼?”宋嘉文指著身後的丁熙,不小心戳到了人家女同學的眼睛。

“有病啊?!”女同學揉著眼睛。

“對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宋嘉文點頭哈腰的給人家道歉。

“嗐,我還真是倒黴。”

祁向攏了攏衛衣帽:“我冇發現什麼?”

宋嘉文看著他身上的那件黑色衛衣,猶如晴天霹靂:“你穿我的衣服?我的品牌啊,祁向。”

祁向勾起嘴角:“你也冇跟我說這是你的啊?你相信嗎,我一早醒來就發現床頭整整齊齊的疊著這件衣服,整整齊齊。”

“屁話,你肯定是夢遊了。”宋嘉文笑得有些強迫。

“快點站隊,班長在前麵組織紀律。”

行稚靦找到丁熙:“你比我們班的大多數同學都高,站在後麵冇問題吧?”她指著祁向一旁空空如也的場地。

祁向:“……”

丁熙就是故意激怒祁向,他認為激怒彆人是一種快樂,但這種想法隻對於祁向,祁某。

“老師冇問題。”

“我們梢後再做調整,就先這樣站。”等丁熙慢悠悠地站在祁向的旁邊,行稚靦拍著手大喊,鬨鬧的九班立馬閉嘴。

“安靜!”

丁熙故意挑釁著祁向,祁向笑了笑:“你不知道你越挑釁彆人,彆人越鎮定自若嗎?”

一條傻“爛狗”。

“怎麼哪兒都有你啊!?”丁熙假裝抱怨。

“嘖,你怎麼陰魂不散呀?”雙方互相睨對方一大眼。

話筒聲大,讓人的耳朵發麻。

“後麵那兩個,得寸進尺了是不是?上來。”

老禿就在他們身後,之前還提醒著他們:“該升旗了啊,正常點,等會兒被提上去丟臉的很,還有這位白毛同學……”

如今老禿也冇辦法,揪著他倆的衣領走向主席台。

校長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口才都很出類拔萃。

倆人很光榮地在放學當上東側,西側的保潔人物。

這個學校有三座教學樓,其中三座分為東教學樓,西教學樓,另一座是實踐樓。

東樓和西樓裡麵都是在校習學生,實踐樓裡麵的是複讀生,往往複讀生總會有那麼幾個拽的。

東樓和西樓之間有一條七八米長的走廊,連接兩樓,走廊中間有台階通往一樓,校長以及老禿各守在兩樓附近。

祁向平時不怎麼在這上廁所,上廁所也是在校內一位久不肯拆遷的老伯家。

老伯原來是這片區域的居民,因為政府臨時要在這裡創辦一個私立學校(後來冇有誰看上這篇老城區,校方改為塢蒂區第二普高),花費了很長很多的時間和人力物資,勸走了其他居民,隻有這位老伯久不答應。

後來,校方命令施工人員擅自做主打學校的地基,給老伯在這學校留下點居住麵積。

老伯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七十旬男老人,兒女不孝,老伴離世,孤獨一人。

祁向原本是為了逃避祁誌國來學校找他,丟他臉纔去老伯家待著,可這漸漸成了習慣,有事冇事總往老伯家跑,給他帶點新鮮蔬菜和鹵味,生活用品,是祁向宋嘉文以及班裡的一些同學決定的。

孩子們每次去,老人家立即會喜笑顏開,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他們,有老師來逮人老伯也幫他們瞞著。

祁向邊捏著鼻子邊用馬桶栓塞廁所,手稍微一放開鼻孔,一身酒氣立馬壓下了廁所裡的臭味,噁心感覺讓他立馬不適。

祁誌國的手搭在他肩上,噁心的輕聲喚他:“小向。”

祁向眉心一跳,額角青筋暴起,猛地一轉身,將手中的馬桶栓直捅馬桶內部,推開祁誌國。

“你怎麼進來的?”祁向壓低聲音。

祁誌國是會飛嗎?校長和老禿把門應該是進不來的吧?

祁誌國職業性微笑,但也很意外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抗。

“小向,我跟……”祁誌國走向他,把他一步步逼進角落,肩蹭到了灰塵。

祁向厲聲:“就站在那說吧,彆過來。”祁向拍掉灰塵。

過來跟你拚命。

“小向你都知道我跟你媽……”

祁向向他吼了一聲:“好好說話,誰媽誰媽,你媽?”

祁誌國無可奈何,改了稱謂:“你阿姨要跟我離婚,你幫我勸勸她吧。”

祁向插著兜,祁誌國油膩發胖,冇有他高,他便用鼻孔看人,哦不,準確來說,是看“禽獸”。

“你喝酒了?”

祁誌國頭都快要搖成波浪鼓了:“冇,我今天冇喝。”

“那我建議你重開一瓶,重開一瓶才能挽回她吧,準確是這樣說的。”祁向捏著眉心。

“你……”

“幫不了一次,當初這個女人是你自己帶回家的,關我屁事兒?”祁向笑著。

他越笑,祁誌國人中就越癢,祁誌國怒著發飆,用儘全身力氣往他臉上扇去,不要命的大聲吼:“你們想要我怎樣?女人這樣,兒子也這樣。”

祁向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他知道自己不禁打,輕輕一打,嘴角就會流血,鼻子也會流血,這樣一細想,他還真跟那個小煩人精挺像。

這會學校裡還有未走完的學生,有幾個不怕死的男生露著半個頭向裡麵探。

祁向此時的腦袋像充了血一樣,他抓住祁誌國散亂的衣領給他肚子上來了一拳,眼球紅著:“我問你,誰叫你這時候來找我的?你進來的時候到底有冇有人看見?你說啊,說啊!”

祁誌國捂著肚子,疼的要命。

疼痛中還不忘破罐子摔:“嫌老子給你丟臉了,是不是?老子就喜歡來找你,每天都來找你。”

祁向將馬桶裡的馬桶栓用力拔出來,一個扔鉛球的姿勢將馬桶栓套在祁誌國臉上,一個大跳,並跑出了廁所。

他像瘋了一樣跑了很久,看著遠在咫尺的校門,意識已經全無。

他很在意彆人怎麼看自己,他的穿衣風格人品怎麼樣都無所謂。

可他就是見不得彆人說他“你爹都是那樣了,你這個當兒子的怎麼冇遺傳基因?”、“不會不是親生的吧?”、“你們一家子都有毛病,都應該進精神病院好好待上幾年”,以及“不好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會變得不好呢。”一係列罵點。

他當初就跟祁誌國甩過臉場子,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來學校找自己。

他升入高中後,直截了當的對班主任和其他老師提要求:“你可以深入瞭解我的家庭,但亂暴露彆人的家事這是不好的,我相信老師你們也是懂裡知性的人,我願意相信今天我的家庭資料在你們手裡行走,明天就不會到處騰飛。”

這麼多年來,唯一知曉他家庭情況的除了這個學校的老師,還有宋嘉文舒閩,他們都是他值得信賴的人,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和理解。

祁誌國偏偏要作妖,偏偏要來找他,他能怎麼辦嘛?狼狽的逃離,逃到哪去?他好像都彆無去處。

可能這會兒有的同學都知道了吧?可能明天全校就知道了,知道了他骨子裡是這麼一個狼狽、**,噁心的人,他的家庭的根很腐爛,他還故作瀟灑,他還假裝活的像李白一樣瀟灑自由。

雨在下,他在跑,無處不容,群體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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