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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燕是被顛醒的,全身痠痛
一睜眼,依舊是滿目漆黑,鼻尖還有若隱若現的酸臭味。
她渾身一激靈,清醒了不少,立馬探出神識,好傢夥,還真被套麻袋了?
原來那不是夢啊!
馬蹄聲嗒拉嗒拉響,陰冷的風從她耳畔嗖嗖吹過,她儘量縮成一團,看樣子是被掛在馬屁股上,貿然行動隻怕會直接摔下去。
馬上麵還有一個約莫四五十的車伕,粗眉小眼,可她並不認識。
江行燕些許慌張,難道修仙未半而駢死於槽櫪之間?人口拐賣倒好說,要是殺人滅口就完蛋了,任務失敗回去又要被嘲笑了。
冷風吹了許久,她神智都快不清醒了,這下情況比她剛來時還要糟糕,不免心裡把這個“仇家”罵了千百遍,這時候也隻能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斯少年窮。”“今日所受磨難,他日我當百倍奉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種精神勝利法來安慰自己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江行燕哭臉,其實當個副科也挺好,混不上去也罷,反正個人能力和後台都冇有。
忽地,一陣輕靈又玄秘的鐘聲依稀從東邊響起,有節奏地敲打了三聲,江行燕隻感覺全身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撞碎,再度陷入了昏迷……
青石鎮,怡紅樓後院,
“這批娃子不錯啊,瞧著各個五官標緻,清靈秀氣。”上了年紀的龜公斜著眼,捏起其中一個小孩的下巴,指甲快嵌進肉裡。
領頭的婦人也是三四十歲的年紀,陪著笑,往這龜公袖子裡塞了個錢袋,好生好氣地回道,
“王老爺,你看這批有冇有好的苗子,您給收了去,這好相貌,做小姐做丫鬟都是使得的。”
那龜公收了錢,往袖子裡一籠,又端起眼睛,細細地瞧了瞧這十幾二十個女娃子,又是摸臉,又是摸骨頭,直到看到倒數第五個,他眉頭才舒展開。
那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生的玉雪可愛,眼睛水汪汪的,瞧人便笑,特彆是眼下有一顆小紅痣,又添幾分顏色。
婦人舒了口氣,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龜公眉頭又皺起來了,一隻眼瞧著那小女孩,一隻手撣了撣菸鬥裡的灰,唾沫飛濺。
“堪堪七八歲,等她成為花魁或是貴人,不知要等多久,這個數不值得,女娃子,到處都有的賣哩!”
婦人也急了,“這孩子,我就是五兩銀子收來的,砸在手裡有一會了,眼下養了這麼多孩子,這才便宜賣了去,這姿色,必定百裡挑一,這樣好的貨色,哪裡有?今年收成又不好,您行行好吧,要不再加點?您再帶走一個,找個做丫鬟的也行?“
龜公不做聲,任由菸鬥裡冒出一個又一個的菸圈,環繞了許久,他忽然瞧見最底下有一個四歲的小孩子,模樣尚小,卻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眼睛含了水,似泣非泣,怪可憐見的。磨樣雖比不得那位女孩,可那神韻確是實打實的獨一份。
“那這樣吧,這個大的和小的我一併帶走了,六兩銀子。”
這婦人一看又壓了價,剛要辯駁兩句,可看這小女孩隻有四歲,也難賣出價錢,咬咬牙,也一併賣了。
這年紀尚小的小女孩正是江玉燕,自那鐘聲響起後,她渾身痠疼,筋脈裡靈氣經由之處像是有火灼燒一般,意識被燒的昏昏沉沉,可不運行靈力修補的話,筋脈就會成為一個篩子,於是,她從麻袋裡出來再到這裡,她是一點力氣都冇有,還得忍受疼痛。
雖然天有不測風雲,禍不單行,但人總能絕處逢生,柳暗花明一下。比如現在,江行燕至少能感知到這隻是單純的人口拐賣,雖然被拐到了青樓,雖然自己隻值一兩銀子。
聽那婦人說,選中可能做丫鬟,也可能做小姐,也就是花魁貴人預備役。江行燕決定為自己的未來搏一搏,不然某天自己被套麻袋都不知道。
那婦人已經領著那一串女孩子離去,她和另外一個小女孩跟在後頭,在曲折雅緻的閣樓間穿行,閣樓下邊,不時有搖著摺扇的文人和巧笑嫣然的女子經過,脂粉四溢。
行至偏僻處,江行燕忽然往前急促走了幾大步,小小的身軀冇大站穩,撲到了龜公腿上。
龜公剛要發怒,揚起袖子,準備把這礙事的小娃子踢走,她抓著龜公寬大的袖子,仰起頭,可憐巴巴道,
“我可以叫您爹爹麼,您和我爹爹太像了。”
楚楚可憐的樣子,四歲的小女娃泫然欲泣,任誰看了都心軟兩分。然而這龜公隻是眯起眼,腿上的動作倒停止了,一隻手持著菸鬥,一隻手準備把這小孩扒拉開。
“這不是隨便認親的地,往後有的是爹媽喊。”
她袖子攥的緊緊的,任龜公怎麼掰扯她都冇鬆開,自顧自說道,
“我爹去的早,後孃把我賣了去,您額頭上有顆黑痣,我爹也有,把我買了就是給我口飯吃,是個好人,我私底下叫您爹,給我存個念想,絕不煩您!”
說到動情處,女娃子的臉上淚水如珠子短線般地流。
龜公依舊冇甚麼表情,支起個菸鬥在那吞雲吐霧,也冇給個應承,隻是說著,
“這兒不是隨便認親的地,這兒身世淒苦的姑娘可不少。”
她隻得把袖子鬆開,隻是一直巴巴地望著那龜公
什麼話也不說了,直到她和另外一個小姑娘被安置在了一間小廂房裡,目送著龜公離開閣樓,她纔沒往那看去。
江行燕正準備把眼淚擦乾,另一個小女孩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似乎是對她剛纔的行為表示不解,從她清淩淩的眸子裡翻譯過來就是,你在乾什麼——你不要臉嗎?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危機之時,誰都可以是我爹。
於是,她很真誠地看向小女孩,
“我很想我爹爹,你難道不想你的爹爹嗎?”
“我也想,可這不是一個好地方,不過,我爹爹遲早會來接我回去的!”那女孩有些喪氣,可忽地又振作起來,眼睛亮亮的,臉上的臟汙並不影響她的靈動。
真好看,難怪被選上,江行燕在心裡暗自歎口氣,又問道,
“我是被賣進來的,你是怎麼到這兒的?看的出來你爹爹對你很好。”
女孩子太好意思笑了下,托著下巴,
“前幾個月,我離家出走了,不小心走遠了,不過我爹爹肯定會找到我的,他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江行燕:>還好她才四歲,臉上呈現不出豐富的情緒變化。
女孩見她冇出聲,又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上官清婉,取自”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我叫草丫頭。取自“小草的草。”上官清婉,這名字一看就大有來頭,江行燕略一思索,為了不落下風,便也答出了自己具有曆史淵源的名字。
“你冇有大名嗎?“
“冇有。
“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叫上官思言吧,取自九歌‘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
……江行燕二丈摸不著頭腦,這開展也太奇怪了吧。
“這不太好吧……“
“冇有什麼不好的!以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姐妹了!話本裡都這麼寫的!“
江行燕略一思索,覺得改個名字也冇什麼不好,名震天下時再換回自己的名字,豈不美哉,於是,她改口極快,
“姐姐,那要是你爹爹過來找到你了,你會帶我一起走嗎?”
“當然,你可是我的妹妹了。”女孩很激動,上來就要牽她的小手,江行燕心裡也有點激動,立馬就伸出了小手,假如這女孩要是真有什麼背景,她不就走上了捷徑嘛!
能給她畫餅,總比冇有餅畫好,這口餅她先吃吃吃。
不過想起來,她是因為一個餅,而淪落到如今的處境,江行燕內心不免又流下悔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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