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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現在還好吧……?】
星目擔憂地喚著麵無表情的月予憶。
為了全身心沉浸在這次的角色中,月予憶真的在混沌地中待了整整三百年。
這個世界隻有兩種生靈——
神靈、邪祟。
神靈以神獸為本體,百歲成年後化為人形,居於神族。
邪祟無固定形體,是黑暗與邪唸的化身,居於混沌地。
混沌地的中心是混沌石。混沌石由曆代神靈魂魄所化,鎮守混沌地,維持神界無恙。
直到數千年前,混沌石失去效力,邪祟入侵神界。
神界損失慘重,最後為混沌石獻祭了萬名神靈,才使邪祟敗退。
那是神隕元年發生的事情。
……
神隕元年後,龍、鳳凰、饕餮三族約定每三百年派遣一位王族神靈前往混沌地,鎮守混沌石。
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路。
三百年前,月予憶自請前往混沌地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她必死無疑了。
今日,三百年期滿。
鳳皇想起了三百年前,月予憶臨行前的場麵。
月予憶身著白羽鎧甲,束起了長髮,眼神堅毅無畏:
“父皇,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鳳凰一族總要有人擔起這個職責。”
鳳皇膝下有一名鳳子、三名凰女。
鳳煉,鳳後之子,是鳳凰一族的大將軍。
鳳琰,鳳後之女,神隕叁佰年前往混沌地,一去不歸。
鳳熙言,雀翎貴妃之女,是鳳皇選定的下任鳳凰一族的王。
選擇月予憶前往混沌地,似乎成了一件註定的事。
鳳皇心知肚明,月予憶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他怎麼忍心讓月予憶去送死。
他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
月予憶是鳳後用生命帶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白鳳凰,是鳳凰一族的凰女。但拋開這一切,她是鳳皇的女兒。
月予憶單膝跪在神座下,沉靜地仰望著鳳皇,聲音堅決:
“請讓我前去,父皇,這是我身為凰女應儘的使命。”
鳳皇握緊了權杖,望著自己的小女兒,雙唇微微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月予憶繼續說:
“父皇,我希望成為你和母後的驕傲。母後仁愛,卻因生下來我而殞命。我知道不少同族都覺得我的出世是不祥之兆。父皇,如果此行無歸,就當我為族人儘了最後的力吧。”
那時,鳳煉和鳳熙言站在神座下,紅著眼眶看著自己的妹妹。
她還那麼小,難道就要讓她前往混沌地,獻祭自己的性命?
可月予憶還是去了。
那一日,鳳鳴聲響徹鳳凰一族的雲端。
……
轉眼就是三百年。
城牆之上,鳳熙言站在鳳皇的身側,穿著一身赤紅色的長袍。
鳳煉站在城牆下,身著赤紅色的鳳羽鎧。他身後是數萬名鳳凰族士兵,皆身著赤紅鎧甲,運轉著鳳凰族的力量,開啟混沌地與神界的交界處。
鳳凰一族等待著凰女的歸來。
斜陽萬裡,映著鳳皇花白的發。他如今垂垂老矣,眼中卻依舊帶著王者的沉毅光芒。
他站在城牆上,等著一個似乎不會出現的身影。
直到夕陽墜入地平線。
鳳皇依舊站在那裡,執著地等待著。
城牆外靜默無聲。
今夜月色清明,照亮戰士們的鎧甲。
子時將至。
鳳皇的雙眼逐漸黯淡了下來。他握緊手中權杖,望著彎月,眼眶逐漸濕潤。
終究還是冇等到嗎……
一聲清越的鳳鳴於此時出現。
純白色的流光披著月色劃破黑夜,自天邊翱翔而來,光華萬丈。
那是世界上唯一的白鳳凰。
白鳳凰收起翅羽,降落在千軍陣前。
流光散去,月予憶身上沾染了血汙、還帶著傷,眼神卻銳利如鋒、寒冷似霜。
鳳煉屏住呼吸,忍不住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臉上是不敢置信的驚喜。
他望著三百年未見的妹妹,顫聲問:
“……阿月?”
月予憶注視著他,雪亮的眼神中柔軟了幾分。她低聲說:
“哥哥,許久未見。”
然後,月予憶仰望著城牆上的鳳皇,眼神清明堅毅一如三百年前。
她朗聲說:
“父皇,凰女月予憶歸族,幸不辱命!”
……
月予憶從混沌地平安歸來,此事轉瞬之間就傳遍了神界各族。
鳳皇大喜,鳳凰一族為之設宴。
宴會的主角卻顯得冷靜得過了頭。
月予憶坐在殿中,神情淡漠,一身白羽長袍纖塵不染、在殿中光輝下流光溢彩。
鳳皇坐在神座上,擔憂地望著月予憶。
月予憶能從混沌地回來,鳳皇比誰都高興,他原本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小女兒了。
可鳳皇不知道小女兒在混沌地都經曆了什麼。
她怎會變成如今這樣?
記憶中的月予憶性格冷靜沉穩、乖巧聽話,小小年紀就顯露出了難得的沉穩。
但她畢竟還是孩子,她會依賴哥哥姐姐、會和鳳皇撒嬌、有著屬於女孩子的天真爛漫。
她是會笑的。
可從混沌地回來後,鳳皇一次都冇看到過小女兒的笑容。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裡,如同一塊寒玉,將情感愛恨都遮蔽,隻留下了眼中冷銳的光芒。
這還是月予憶嗎?
今日的宴會上,神界各族都派來了使者。
龍嶼自請來到了今日的宴會。
他想見到月予憶,他想知道月予憶從混沌地回來之後怎樣了,有冇有受傷、有冇有害怕。
可龍嶼冇從月予憶的臉上讀出一絲一毫的情感。
他坐在月予憶對麵的席位上,望著數百年未見的故人。
她還好嗎?她還記得我嗎?龍嶼在心中這樣想著。
四百年前的一眼,就讓月予憶的身影自此留在了龍嶼的心中。
他曾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麵了。
宴會開始,各族使者都獻上了賀禮、讚頌鳳皇與凰女月予憶。
月予憶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淡漠的。
各族使者落座,最後是龍族。
龍嶼起身,走到了宴會正中心。
他俯身行禮,朗聲開口:
“龍之一族於此,願贈鳳凰一族赤金百石、紅玉萬石,以表慶賀!”
鳳皇撫掌大笑。
將禮單轉交禮官後,龍嶼又轉身麵向月予憶。
他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一些,對月予憶說:
“龍嶼於此,願贈凰女月予憶赤金髮釵一對、折金龍鱗劍一把,恭賀凰女凱旋。”
月予憶站起身,視線落在了龍嶼的身上。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對視。
龍嶼忐忑地望著那雙冷銳淡漠的雙眸,試圖從中找出四百年前那隻驚豔眾生的白鳳凰的影子。
月予憶隔著數百年的時光回望著他。
她微微點頭,聲音清冷沙啞:
“多謝。”
她冇再多說什麼,垂下眼簾重新落座,冇再多給龍嶼一個眼神。
昔日華貴柔美的白鳳凰已經不在了
如今的月予憶,是一把寒鋒畢露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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