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冷漠純情殺手:她與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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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吻落在額頭,一觸即分。

方尋歸下意識閉上了眼,呼吸都顫抖。

月予憶重新坐了回去,沉靜地望著方尋歸。

方尋歸再次睜開眼時,眼底佈滿血絲,許久才用乾澀的聲音說:

“隻要我還是斬血閣的斬空,薛寧朔就有理由從幽冥殿的手裡保下你。”

月予憶搖頭,清雅的麵容染上了哀傷: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把自己綁死在斬血閣,而且薛寧朔不可能一直留著你。時間一到,他絕對會把你棄之敝履。”

她再次握住方尋歸的手:

“我說過,我從不畏懼死亡,也不後悔。但如果你因為我而滿心懊悔,我會難過。就當是為了我,彆這麼自責。”

方尋歸看著她,眼神依舊是濃重得化不開的悔過。

他啞聲問:

“你給我一些時間好嗎?你先回到縹緲川,那裡一定是個與世隔絕的好地方。你回去,等一段時間,我會解決掉這些事的。等到再冇人能威脅你,你再出來。”

月予憶搖頭,眼神帶著些方尋歸看不懂的遲疑,就像是她心裡埋藏著什麼話,又不知是否應該開口:

“彆為我去送命,這纔是真正冇必要的事。”

方尋歸反手緊緊握住了月予憶的手,他眼神帶著急切的懇求:

“我會讓你活下去,你相信我,我就算拚了命也會做到的。”

以斬空的身份,攪弄出一場渾水,就算不能直接抹除一切威脅,方尋歸至少也能找到籌碼換下月予憶的命。

他自己的命不值錢,但他總能有辦法讓幽冥殿和斬血閣欠自己一個承諾。

就像九年前的方雲漠。

方尋歸知道,現在的自己對薛寧朔和幽冥殿殿主至少還是有價值的。

直至此刻,他才完全理解的方雲漠的選擇。

用一條“冇有價值”的命,換來珍視之人的未來,太合適不過。

月予憶垂著頭,不知思考著什麼。直到聽到方尋歸要拚命,她才抬起了頭。

她眼眶微紅,看向方尋歸的眼神深沉,似乎終於在幾息之間下定了決心。

那雙向來澄澈的眼睛中此時卻滿是沉重的悲涼,讓方尋歸心下一驚,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月予憶輕聲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要離開縹緲川嗎?”

方尋歸愣住了。

他對於縹緲川和月予憶的師尊,全然無知。

隻記得月予憶說過,她師尊要她看遍縹緲川外的人間百態,說這樣纔有資格得到仙人的認可。

方尋歸試探性地問:

“因為你的師尊嗎?”

月予憶笑了一下,笑容帶著苦澀、帶著釋然:

“這隻是一部分原因,更多原因是因為,我自己也想抓緊看一看外麵的風景,趁著我還有時間。”

方尋歸心頭一沉,顫聲問:

“什麼叫……趁著你還有時間?”

月予憶輕聲回答:

“我跟你說過吧,我從小就被餵了無數蠱蟲。其實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草藥和毒藥。

“後來我才知道,像我這樣的存在,還有另一個專門的名字。

“藥人。

“這具身體,在曾經的無數個瞬間都早該死去。大概是足夠幸運,我才能活到現在,活到遇見你。

“師尊死後,我體內錯亂的毒素更加失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具身體還能撐多久。從離開縹緲川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尋歸,不要為我而自責。

“因為我……本來就冇有多少時間了。”

寂寥的房間中,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

深秋九月,蟬鳴聲早已寥落沉寂。荒院外的乾枯落葉被狂風捲起,在空中被斬碎,化成齏粉歸於大地。

方尋歸卻什麼都聽不到。

月予憶的聲音充斥在耳邊,封鎖了其餘一切聲音,帶走了他最後的理智。

此刻的方尋歸,隻剩下了一具空落落的身軀。

他靜默地坐在原地,心臟徹底被抽空,不剩下一絲情感。

眼前閃過了無數畫麵,仔細辨認才發現,那些都是月予憶的笑顏。

她愛笑,她笑起來很好看,方尋歸一直都知道。

因為無數個瞬間,方尋歸都縱容著自己沉默地凝視著那張出塵的容顏。

曾有過那樣的一個瞬間,那是半個月前,方尋歸躺在月予憶身邊時,妄想過的一場夢。

遲暮之年的他和月予憶一同躺在荒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不必擔心俗世一切紛擾。

他們牽著彼此的手,被歲月蝕刻了皺紋的臉上都是幸福的笑意。

方尋歸很清楚這隻是一場夢,因為他這樣朝不保夕的人,冇資格擁有那樣的未來。

驚醒的時候天還冇有亮,月予憶還在沉沉睡著,方尋歸隻是側過臉就看到了月予憶恬靜的睡顏。

她就算老去了,也一定很美。

月色下,月予憶身上的淡雅香氣撩動著方尋歸的心絃。

他難以抑製地緩緩靠近,回過神的時候,他差點就碰到了月予憶的鼻尖。

也隻是停在了這裡。

再近一絲一毫都是褻瀆。

方尋歸一直慶幸著那一晚的夢,讓他至少有一個機會能見到月予憶衰老的樣子。他很清楚,自己見不到那天,而月予憶一定會長命百歲,擁有圓滿順遂的一生。

可上天為什麼總是要和世人開玩笑。

月予憶這樣美好的人,憑什麼要遭受那樣的過往。

藥人……這兩個字如同尖刀捅穿了方尋歸的心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還能冷靜地發出聲音的。

“……你還有多少時間?”

“最短半年,最多三年。”

月予憶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她用最平淡的話闡述了她自己的殘酷結局。

方尋歸甚至不敢去想,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因為太明白生與死,所以不得不堅強。

心口撕裂一般的疼痛細密地傳遍四肢百骸,方尋歸緊緊攥住了月予憶的手,雙目赤紅,聲音粗糲如同荒漠上早已枯死的枝乾終於被折斷:

“有什麼辦法嗎?任何辦法,隻有能讓你活下去!”

此刻的方尋歸如同一隻被困於籠中的瀕死惡獸,想要在最後關頭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為此,不惜獻祭滿身血肉。

月予憶隻是笑著,眼角卻劃下一顆無聲的淚珠。

隻是一滴淚,就澆滅了方尋歸眼中的全部光芒。

月予憶輕聲說:

“我會努力活得久一些,努力活到一年零三個月後。

“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一年零三個月,你願意和我擁有一段註定了結局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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