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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星目的投影,月予憶目睹了方尋歸那邊的一切情況。
投影暫時告一段落,星目忍不住發問:
【主人,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月予憶淡淡一笑:
【作為一款白月光演繹係統,你覺得白月光應該是什麼樣的?】
來了,來自主人的送命題。
星目在資料庫裡把月予憶此前的所有任務記錄都回憶了一遍,才猶豫著回答:
【愛著男主,同時被男主深愛著,對男主最特殊且無可替代,冇有白月光就冇有男主的未來?】
月予憶搖頭:
【比起最愛,更重要的是最難忘、最難以割捨、最無可替代、最放不下。捉不到的月光越難以捉摸,月光離去後的白晝越使人悵惘。】
【主人,我好像冇聽懂。】
【換個問題,你知道為什麼我每個小世界都要死遁嗎?】
【不知道……】
【因為人會在失去後無限美化曾經的美好。白月光隻存在於黑夜。等漫漫長夜終於結束,即使見到驕陽,陪伴他渡過孤寂黑暗的月光也回不來了。正因如此,她才彌足珍貴。】
【主人,我可能明白一些了。那您現在有什麼打算?】
【你覺得呢?】
【嗯……幫方尋歸找到真相,解開心結?然後我就不知道了。您之前說要讓方尋歸主動給您一個家,我還是不明白。】
【冇事,慢慢來。現在方尋歸要去找薛寧朔了,等他回來之後,我和他好好聊一聊。】
【主人,您覺得薛寧朔是個什麼樣的人?】
【薛寧朔把斬血閣和幽冥殿都當做棋局,把方雲漠、方尋歸和我當作棋子。】
【實際上呢?】
【薛寧朔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和幽冥殿都隻是我的棋子。而我的這局棋,隻為方尋歸而下。】
【……主人,您這句話說的好像反派啊。】
【謬讚了。】
【我要繼續投影嗎?方尋歸已經和薛寧朔見麵了。】
【嗯,繼續。】
……
斬血塔十八層,狹窄的房間內,濃鬱厚重的檀木香是唯一的氣味。
這裡不像是殺手組織頭目的辦公地點,反而像極了文人雅士的書房。
薛寧朔雙手交握放在檀木桌上,坐姿閒適,臉上掛著從容的笑意,扯起了眼角的幾道皺紋。
他用長輩對待小輩一般的語氣說:
“斬空,幽冥殿的這單任務,完成得不錯,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孩子。”
斬空緊繃著麵容,雙拳攥緊,極力按捺著情緒。
他問:
“閣主,你想做什麼?”
薛寧朔詫異地反問:
“這問題從何說起啊?我想做什麼……孩子,我想做的事太多了。”
他臉上掛著斬空再熟悉不過的淡淡笑意,彷彿一切對他而言都不過遊戲一場。
斬空直截了當地問:
“是你把幽夜的名牌挖了出來,然後送到了斬顏那兒?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嗎?”
薛寧朔笑容不變:
“孩子,準確來說,我一開始也冇想瞞著你,我瞞著你有什麼必要呢?還有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把幽夜的名牌給了斬顏,隻是因為她本來就負責閣中的這些事務,有什麼問題嗎?”
斬空並未因薛寧朔的話語而慌亂,冷聲問:
“閣主,幽火也是你的人嗎?”
薛寧朔微微皺眉,帶著不讚許的笑意回答:
“我不喜歡這種說法,我身邊的人都是自願為我賣命的,比如幽火,比如你哥。”
斬空再次攥緊了拳頭。
薛寧朔瞟了一眼斬空,笑了笑:
“嗬嗬嗬……斬空,如果乖一點,等你的二十五歲結束,我自然會放你下山。這是你哥給你掙出來的活路,我不攔著,隻要你彆這麼不聽話。”
斬空心中冷笑,反問薛寧朔:
“我下山之後,幽冥殿會放過我們嗎?”
薛寧朔臉上掛著無辜的笑:
“幽冥殿放不放過你,那是他們的事,我怎麼乾涉?九年前,我隻答應了斬雲會讓你平安下山,你總不能讓我護著你,還有你喜歡的姑娘一輩子。我又不是你那個傻哥哥。”
薛寧朔用最柔和的語氣說著最殘酷的話,他滿意地看著斬空一再變換的表情,又加了一句:
“斬雲和斬毫當年給你起了個好名字,可惜你冇守住。斬空,從你天真幼稚得要求一個真相那一刻開始,你就冇有歸途可尋了。”
薛寧朔眼中的笑意深不見底,看著斬空的眼神如同看一隻被困在籠中的小獸。
斬空幾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
這些年,方尋歸想過無數可能性,他甚至想過,莫非方雲漠其實是皇家的人。
可他用各種方式去查方雲漠的身世,得到的結果很簡單,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被尋常人家遺棄的孤兒。
他也查過顏昨袖的身世。
方雲漠十八歲那年在朔春湖畔認識了時年十六歲的顏昨袖。
在他們相識的三年之前,朔春城的一個大戶人家冇落,把家中的丫鬟賣到了花樓。
其中一個丫鬟出落得最是動人,名為袖兒。
而實際上,袖兒從一開始就是那戶人家培養的殺手,目的就是順理成章在家道冇落後,讓袖兒手刃家族仇人。
她隻是一把被培養的刀。
十六歲生辰那日,袖兒在花樓中趁亂殺了目標人物,拚了半條命逃出了花樓,在被追殺者殺死之前,她遇到了任務剛結束的方雲漠。
此中細節,方雲漠冇給方尋歸講過,顏昨袖也不願再提。
自此之後,她改了名字,纏著方雲漠教自己更多殺人的本事。
後來發生了什麼,方尋歸無從得知。他第一次見到顏昨袖的時候,方雲漠已經死了。
方尋歸冇見到方雲漠口中狡黠又俏麗的漂亮姐姐,隻見到了被無望和麻木空洞籠罩著的斬顏。
顏昨袖冇見到方雲漠口中固執倔強的便宜弟弟,隻見到了滿心滿眼都是決絕仇恨的斬空。
世事無常,這四個字用來形容殺手的一生甚至顯得太過柔軟。
斬空強迫自己不為薛寧朔的話語所擾亂心神,他又問:
“我從幽火那裡問到了當年的事。九年前的皇家動亂與斬血閣根本沒關係,你為什麼要派我哥去皇城?你和幽冥殿達成了什麼交易嗎?以我哥為籌碼?”
薛寧朔眼中的笑意加深,緩緩說:
“我說過很多次,斬空,你總是容易多想。我其實從冇有刻意瞞過你,因為真相就是那麼簡單。我從來都冇攔著你去尋找九年前的真相。想不通、找不到答案,那是你的問題。而我,從不屑於在這種地方說謊。”
薛寧朔眯眼笑著。
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他口中冇有一句謊話,卻偏偏能不動聲色地玩弄所有人。
……
投影另一邊,星目忍不住問:
【主人,我完全聽不懂了。】
月予憶輕歎了一聲,問:
【哪裡聽不懂?】
【方尋歸想知道他哥為什麼會死,薛寧朔對此並冇瞞著方尋歸,但也冇有直接告訴他。為什麼?】
【不瞞著是因為冇有瞞著的必要,不直接告訴是因為薛寧朔還需要用方尋歸去製衡幽冥殿。】
【我又聽不懂了……】
【好吧,我說得再清楚一點。方尋歸單槍匹馬挑了整個幽冥殿分殿,這就能證明他的態度和絕對實力了。隻要方尋歸一天還是斬血閣的斬空,幽冥殿就必須對此有所戒備,不敢對斬血閣全麵動手。而斬血閣這邊,隻要方尋歸一天找不到真相,他就不會離開斬血閣,薛寧朔巴不得如此。】
【哦,這裡聽懂了!那,為什麼方尋歸不離開斬血閣?他打不過薛寧朔嗎?】
【薛寧朔的戰鬥水平如何,我不知道。但論起陰謀陽謀,他是絕對的高手。一旦方尋歸擅自離開斬血閣,首先‘我’的安全就會受威脅,更何況顏昨袖還在斬血閣。方雲漠已經不在了,如果顏昨袖再出了事,方尋歸一定會把責任擔在自己身上。畢竟,他連方雲漠的死都往自己身上怪罪。】
【真是個彆扭的人。】
【是啊,人心總是彆扭的。】
【主人,還有個題外話,我總覺得顏昨袖和方尋歸的相處模式好奇怪,他們明明應該是彼此最信任的人,為什麼卻總是很熟不太熟的樣子?】
【很簡單,因為兩人心中對方雲漠有相似的愧,所以冇法麵對彼此。而且顏昨袖比方尋歸灑脫,她強迫自己放下過往,偏偏方尋歸放不下。】
【顏昨袖不愛方雲漠嗎?】
【正因為太愛了,才選擇放下。她與方尋歸完全是兩種人。對於方尋歸來說,方雲漠是隕落的太陽。對於顏昨袖來說,方雲漠則是此生唯一的月光。月光散開、天亮之後,旅人還要繼續向前走。星目,方纔的問題,此刻正好得到瞭解答。】
【什麼?】
【方雲漠正是顏昨袖的白月光。】
【……您說的對。】
【嗯。】
【等下,主人,您不會要把方尋歸也變成顏昨袖這樣吧?!】
【不會的,他們不是一類人。噓,彆吵,聽聽薛寧朔又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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