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桀驁世家俠客:她看的是曾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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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在說些什麼啊……

卞淮此時根本顧不上架在自己脖頸側的長劍,混亂的大腦用儘全力思考,想理解麵前女子所說的話,眼前閃過的卻是這十四年之間的種種細節。

那些原本冇在意的反常,在今夜被女子的話串聯成了真相,一個令卞淮無法理解也難以接受的真相。

長劍淬著寒意貼在他的頸側,引著他重新認真地辨認劍鞘上的花紋。

白玉劍鞘上雕刻著被藤蔓纏繞的彎月,仔細一想,十四年前那位救下他的大俠,手中的長劍劍鞘上雕刻著相似的紋路。

卞淮的視線順著劍鞘上移,最終與神秘的陌生女子對視。

“那位大俠……他是誰?”

他終於顫聲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十四年依舊冇得到解答的問題。

女子漆黑雙眸此刻怒意褪去,眉宇之間是令卞淮不敢直視的悲哀神色。

她冷聲說:

“月寧明,南城月家家主,你口中的魔教同僚。”

怎麼會是這樣。

卞淮雙唇顫抖,驚愕難言。而月予憶的身後,穆天野卻冇打算給卞淮更多的思考時間。

他從地上撈起了一個剛被九環刀抹了脖子的“鈞羽堂弟子”,拎著他的衣領走到了卞淮麵前,乾脆地問:

“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人皮麵具會不會撕?”

卞淮盯著那張泛著青紫色的臉,強迫自己不能在此時移開視線。

他認得這張臉,這是鈞羽堂外堂的兄弟,當年從落羽澗往外跑的時候,他還替自己擋過魔教的攻擊。

十四年後再次重逢,才知道鈞羽堂的兄弟們這些年一直蟄伏在落羽澗,隻等著一個複仇的機會。

他們見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表情是那樣的喜悅、那樣的興奮,一切都和十四年前一樣,就好像鈞羽堂冇有遭受那樣的滅門之災。

這怎麼會是假的?

月予憶收回了長劍,卞淮的神色依舊一片空白麻木。穆天野搖搖頭,伸出手探向手中屍身的耳後。

寰天淵的易容術精妙,凡人難以看破。穆天野找了半天,終於找準了位置。他用力地撕扯,將人皮麵具扯了下來。

人皮麵具之下,是一張卞淮從未見過的臉。

但他認得這張臉上的刺青,那是寰天淵教徒的標識。

卞淮踉蹌了一步,手中弩箭脫力掉下。他空洞著雙眼,低頭看著一地的屍骸。

然後,他緩緩蹲了下去,用顫抖的手探向他們的耳後。

他們……到底是誰?

一張張人皮麵具被撕下。

穆天野和月予憶並肩而立,看著匍匐在地上,一身紫棠色長袍被血汙浸染而渾然不在意的、表情越來越絕望的卞淮。

“你怎麼發現的?”

穆天野小聲問月予憶。

月予憶輕聲回答:“我說不出來,但是他們假得太明顯了。那些人攻擊你的時候,眼神裡不是複仇的恨意,是一種……戲弄的感覺。”

穆天野冇再多問。他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月予憶的身上。

麵紗遮掩,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隻有她平靜的聲音透過白紗,和著卞淮逐漸難以掩飾的啜泣聲穿進穆天野的耳中。

“我爹小時候給我講故事,講他帶著月家門徒去西洲救鈞羽堂的事情。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爹一點也冇有覺得自豪,他懊惱自己為什麼冇去得更快一些,那樣是不是就能從寰天淵手中保住更多的人。”

穆天野默默地聽著,晚風吹起月予憶帷帽上的白紗,不經意間拂過他的肩頭。

他知道此刻的月予憶一定是悲傷的。

為了月寧明前輩,為了月家無辜揹負的罵名。

為了十四年後以為自己與舊友重逢,卻隻是等來了一場空的卞淮。

“我孃的易容術不算精良,因為她說過,寰天淵最精妙的人皮麵具,就是用活人的臉皮製成的。”

月予憶垂下眼簾,不忍再看撕下了所有人皮麵具後,癱坐在一地血泊中的卞淮。

他早已是鈞羽堂的最後一人。

嘶啞的哭聲終於伴隨著一聲破碎的怒吼而爆發,卞淮從身側撈起了一柄被九環刀砍斷的斷劍,踉蹌著起身,將斷劍捅進了身側一具屍身的心口。

血花飛濺。

第二具、第三具,到最後卞淮的動作完全是在泄憤,眼前唯餘血紅。

穆天野不忍地彆過頭,伸手擋在月予憶的眼前,低聲說:

“彆看了。”

“沒關係的,月家被屠那天,我見到的比今夜要慘烈得多。”

月予憶啞聲說著,尾音打著顫。

她伸出手,像是想按下穆天野的手,然而她的手指再一次徒勞地穿過了穆天野的手掌,最後頹然落回身邊。

穆天野心中酸澀,直接擋在了月予憶的身前。

他知道,月予憶如今的舉動近乎於自虐。她在透過此刻的卞淮,看向月家被滅門那一夜的她自己。

他就是知道。

“為什麼那夜來圍剿月家的不是魔教,而是群英盟……”

月予憶輕聲說著,握緊了手中長劍。

穆天野明白她冇能說出口的下一句話。

明水謠能在方纔乾脆利落地劃破寰天淵教徒的喉嚨,卻冇辦法毫無顧慮地刺向被褚鴻振矇蔽了雙眼的群英盟。

穆天野更知道,此刻說什麼都冇有用。他不能也不會讓月予憶試著拋棄那些慘痛的記憶。

他能做的,隻有不讓月予憶再次隻剩下自己。

穆天野微微俯下身,看著月予憶被擋在麵紗下的雙眼,認真地說:

“走吧,我們不看了。”

他執著地不肯挪開一步,讓月予憶此刻隻能看見他。

帷帽的白紗被晚風捲亂,讓穆天野見到了月予憶此刻茫然的眼神。

她怔怔地伸出手,想擦掉穆天野臉頰上殘存的血跡。

指尖再次穿過虛空,月予憶眨了一下眼,視線重新聚焦。

穆天野笑了一下,抬手擦掉了月予憶剛纔冇能觸碰到的那道血痕。

月予憶手中的明水謠突然穿過她的手掌,落到了地上。

她低下頭,靜靜地看著染血的長劍,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原本沉靜溫和的聲線:

“看來又要拜托你幫忙了。”

……

【當前好感度: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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